亲爱的陌生人

“凯风自南，吹彼棘心。棘心夭夭，母氏劬劳。凯风自南，吹彼棘薪。母氏圣善，我无令人。爰有寒泉？在浚之下。有子七人，母氏劳苦。睍睆黄鸟，载好其音。有子七人，莫慰母心。”　　还是《诗经·邶风·凯风》，还是那位亲爱的陌生人，还是站在那风口。　　男孩十多岁，站在风口，双手握住一张纸，任凭风吹。我不知道他在读什么，但他站在那里好几天了。　　一天清晨，我看见一位爷爷站在男孩身后，欲言又止，最后无奈而又不舍地离开；一天中午，我看见一位女子带着小孩，静静地听完男孩的朗诵，女子用手轻拭着眼睛；一天黄昏，我看见一位奶奶站在男孩身后，夕阳照在奶奶的身上，一动不动，静成一座雕塑。　　一个飘着毛毛雨的下午，我走下楼，站在离男孩五米远的地方。男孩的头发上，雨滴凝成水珠，闪着光，清澈、晶莹。而我，除了细细的风声细细的雨声，并没有听见男孩的诵读。我的心里长满了疑问。　　“小楠，别读了。我们回家吧。”说话的是那个老奶奶。男孩太专注，没听见老奶奶的话。老奶奶轻轻碰了碰男孩手中的纸，男孩停止了朗诵，抬起头。奶奶牵着男孩的手，离开了。　　接下来的一周，那男孩不见了，我的心中充满了失落。少了男孩，风口显得那么孤独。　　忽然，男孩出现在我的面前。　　“你是小楠吗？你在读什么？能给我看下吗？”我望着他手中的纸。男孩点了点头，把纸给我。上面是手写的《诗经》中的《邶风·凯风》。我知道，那赞美的是母亲的勤劳、明理。　　男孩接过我手中的纸。嘴巴一张一合地读着，我依旧没有听见任何声音。　　“小楠在给他妈妈读诗。”是那位奶奶。“他妈妈一个月前病倒了，在医院。”　　“老奶奶，小楠为什么要在风口读诗？”　　“小楠说，风有翅膀，能把他的声音带到医院。小楠的妈妈，是我的女儿。十年前查出得了癌症，跑到山区支教。这几年病魔似乎忘了她，她说是孩子给了她第二次生命。可就在不久，她的病又复发了。小楠之前听别人说，亲人的呼唤能让病人好转，就每天站在这里为妈妈读诗。这首诗，是我女儿教他的……”奶奶泣不成声了。　　“那小楠为什么不读出声音来？”　　老奶奶用力擦掉泪水，好像要把所有悲伤吞到肚中，“小楠，是我女儿初次支教时收养的弃儿，也是个哑巴。”　　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，走到小楠旁边，与他大声念着：“凯风自南，吹彼棘心。棘心夭夭，母氏劬劳……”　　我那亲爱的陌生人，你还是站在风口，还是拿着《凯风》，还是为了母亲，你的心却不同了。　　（小作家：张若凡）